大桥尴尬的笑了一声,这件事由她而起,如果不是她逼着关凤去办,关凤又怎么会动用秘兵。不过从孙绍的神情来看,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。
“这事可不好办,伯英现在是吴国的将军,阿玉又是未过门的太子妃,仲英又跑到我这里来了,小姨就是唯一的人质,无论如何,她也不可能离开建邺到朱崖来。阿母,你这可以些让我难办了。”
大桥一听,也有些为难,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,只好摇摇头,不再强求。不过,一想起小桥和周玉现在的情况,她又挂念不已。
“阿母,我有办法。”夏侯徽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见大桥和孙绍促膝而坐,手还握在一起,不由得一愣,但随即又掩饰了过去,伸手撩了撩鬓边的一绺头发,说道:“刚在东厨见姑母忙着做羹,回来时正好听到阿母的话,我倒有个办法能让阿母见到小姨。”
大桥有些尴尬的抽回手,强笑了笑:“你倒是说说看。”
夏侯徽走到大桥的另一边,亲热的伏在大桥身边,嘀咕了几句,大桥有些不太习惯,但是听了她的话之后,眼睛立刻亮了,惊讶的看着夏侯徽那张吹弹得破的小脸,赞道:“媛容,你果然是个可人的,这么好的主意,我怎么没想到呢。”她转过头责怪的看着孙绍:“阿满,你是不是不想让你小姨来?”
“这是什么话,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?”孙绍大惑不解。
“那这么好的法子,你为什么不用?”大桥步步紧逼,一下子变得意气风发。孙绍很茫然:“你们到底有什么好法子,如果果真能行,我当然是欢迎之至。我现在虽然还很穷,但是招待小姨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,别说是请她来陪阿母,就算是我单给她造个庄园,也是造得起的。”
“那倒不用,就让她和我住一起吧。”大桥抿着嘴笑了笑,刹那间露出了俏皮的笑容,看得孙绍一呆。“仲英也不小了,你留意看哪家的女儿合适,帮他张罗一下,到时候不就可以让你小姨来了?”
孙绍恍然大悟,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,孙权再较真,也不至于不准小桥来参加周胤的婚礼,但是周玉怎么办?他何尝不知道大桥要小桥来是虚,要把周玉弄过来才是真正的目的。他挠了挠头,只得含糊应道:“我先看看吧,这可不是件小事,怎么得也要仲英自己同意才行。”
“你只要有心办,总能办得成的。”大桥笑了一声:“我相信你。”
“呃——”孙绍眼睛一扫夏侯徽,做出一副过会儿回去收拾你的凶样,然后才点头道:“我一定用心去办就是了。”
“办什么?”孙尚香大步走了进来,身后两个女卒一个捧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陶罐,一个捧着几只碗,孙尚香示意她们将陶罐和碗小心的放在案上,得意的一挑眉毛:“太后,大王,我请你们喝汤。我足足熬了一天一夜的,怎么样,闻着就香吧?”
“你会煲汤?”孙绍和大桥互相看了一眼,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。
“怎么?不行啊?”孙尚香被他们看得有些窘,梗着脖子叫道:“我可是上得战场,下得厨房的女中豪杰,煲两个汤算什么?朱崖食材丰富,又有董奉那个神医指点,我这个汤那绝对是大补啊。你们尝尝,你们尝尝,看看味道怎么样?”
孙尚香一边说着,一边亲手盛了两碗汤放在孙绍和大桥面前,热情的请他们喝汤。大桥端起碗,两只手指捏起汤匙舀了些汤送到唇边呷了一口,蛾眉一皱,瞟了孙尚香一眼,欲言又止。孙尚香的笑容顿时有些僵,连忙自己也装了一碗,呷了一口,脸色急剧的变了变,连忙挥手让人端起陶罐和碗就走,来得快,去得也快,孙绍还没来得及尝呢,她就消失在门外。
“怎么,不好喝?”孙绍好奇的问大桥。
“别的还行,只有一项不对。”大桥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她大概用错水了。”
“用错水?”孙绍莫名其妙,只听说过用错材料的,可没听说过用错水的,大桥这话可真是费解。
“嗯,又苦又涩,应该是海水熬出来的。”
“噗——”孙绍忍不住笑出声来,夏侯徽听了也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。“哗啦”一声响,孙尚香又出现在门外,红着脸对大桥叫道:“嫂嫂,你现在可是太后,怎么能这么说话呢,一点也不给人留面子,不就是咸了一点吗,至于说是海水熬出来的?”
孙绍再也忍不住了,捧着肚子,笑得倒在地上。孙尚香羞得满脸通红,一跺脚,飞也似的跑了。
“这老虎怎么迷上煲汤了?”大桥一边笑,一边不解的问道:“以前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。”
孙绍一头雾水,夏侯徽也含笑摇头。
又说笑了一阵,孙绍回到自己的房里坐定,夏侯徽亲手给他泡上茶,然后很乖巧的坐在他对面,敛容静听,孙绍一边呷茶,一边瞟着她,过了片刻才说道:“媛容,你在担心什么?”
夏侯徽有些紧张,思索片刻才摇了摇头:“臣妾不担心什么。”
“唉——”孙绍长叹一声,“媛容,我知道你看惯了妻妾之间争宠的事,可是我告诉你,你是你,你不会是你母亲,我也不是你父亲,知道吗?”
“臣妾知道。”夏侯徽带了些鼻音,却又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道:“臣父岂能与大王并肩。”
“你啊……”孙绍本待再说,可是一看夏侯徽委屈的样子,又不忍再说。夏侯徽生在富贵之家,她出身的时候,曹艹大业已成,夏侯家也成了准宗室,她所耳闻目睹的都是豪门内宅的明争暗斗。她的生母是曹真的妹妹,但是她父亲夏侯尚却不喜欢她的母亲,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姬妾,出征的时候带的是那个妾,就算是回了家,大部分时间也歇在妾的房里,很少到夏侯徽的生母房里来。夏侯徽那个时候很恨那个妾,她甚至帮着母亲出主意对付那个妾,可是现在她自己做了妾,感受到了大桥和关凤有意无意之间的排斥,她才明白了父亲那个妾为什么不惜一切手段要争宠,因为不争宠,你就会被别人欺侮。
关凤派秘兵去帮周玉的事,她一直不知道,今天才无意中在外面听说,她很快就明白了关凤为什么这么做。关凤这么做,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周玉,而是在讨好大桥,她知道大桥虽然是个继母,但在孙绍的心中,大桥的地位不亚于生母,她还能猜到关凤这么做是希望能拉拢周玉,转而结成共同阵线,因为关凤明确的感觉到了在权谋上不是她夏侯徽的对手,所以她顺水推舟去帮周玉,成了,不仅大桥感激她,周玉也会感激她,不成,她也尽到心意了。
她不想去争斗,她厌倦这种争斗,可是她不能逃离,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斗,她不能未战而败。然而她又知道,孙绍反感这种争斗,他一直不希望在他的身边发生这种争斗。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孙绍,在决定说出那个办法的时候,她就准备面对孙绍的责备。
“媛容,你知道吗,天下很大,大得你无法想象。”孙绍的声音有些迷茫,有些空洞,似乎在说夏侯徽,又似乎不是在说夏侯徽:“东海大,和大汉一样大,南海大,比大汉还要大,西海呢?西海比东海、南海加起来来更要大,区区一个钱唐算得了什么,一个朱崖又算得了什么,一个夷洲又算得了什么?天下有无数个朱崖、无数个夷洲等着我们去征服,你这么聪明,又何必把目光局限在一郡一县?有容乃大,无欲则刚。媛容,我希望你人如其名,做一个名媛,做一个有容的名媛。我和你讲过那么多的道理,无数次的分析过天下兴亡的原因,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用意吗?”
夏侯徽忍不住落泪了,她拜服在地:“大王,是臣妾愚笨,没有领会大王的深意,请大王责罚。”
“责罚,责罚,我为什么要责罚你?我让你有要容量,我自己难不成倒是个没容量的人?”孙绍探身过去拉起夏侯徽,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,笑道:“媛容,如今魏国王室有你夏侯家的女子,蜀国太子妃也是你夏侯家的后人,你可不能让我越国输给了魏蜀啊。我越国以海为疆,以商立国,你要有海一般的胸怀,商人一般的精明,要经营天下,而不是着眼于蝇头小利。”
夏侯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,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:“大王,第五将军好象有意中人了。”
“哦?”孙绍十分诧异:“谁?”
“自然是需要喝补汤的人。”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