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尺大汉拧起那颗人头,举向荒芜的山谷狂声呼喝!
作为响应,这片河床谷间不断有更为痴狂的嗷叫声传起,久久不息……
山坡上,两名看似年纪不大的青年,各自骑着马缓缓停下,驻足不前神情肃然的望着下面那场追逐中的屠杀。
两人谈笑风生间似乎事不关己,一人身着轻甲左肩上停驻着一只银羽苍鹰,和它的主人一样时而露出自傲亢奋的神态,另一人衣着简朴脸色古井无波,倒是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沉稳许多。
体型稍壮的青年,留着一头相当随意的披肩散发,其中偶有几条扎了长辫子,套了一条黑色发带在额前,随性的把那头浓密的黑发甩在脑后。
时不时的给银羽苍鹰挠挠痒,喂食,还自娱自乐的和它交谈,偏偏那只鹰还很配合的“嘎嘎”几声回应他。
两人神态、形色各异,却又有着许多难言的共同点。
自信、刚毅、不羁而决绝,眼神中此刻都闪烁着非同寻常的灵性与慧智,加上阳刚的肤色,原本出众的五官自然更是添加了几分凌厉的神彩。
“残阳即将落下,黑云将会铺天盖地袭来,还是早些结束为好!”衣着朴素里面套着皮甲的青年,一如既往的沉稳说道。
“呃?这黑云越来越悬乎了!难不成是魔域那边故意捣的鬼?”年纪稍大,带着点不羁与不屑表情的青年,转而望了望西面远方说道。
“先把眼前的事办了!你我之间,那就一笔勾销。荒鹰……你不欠我什么了!”
“哼!你……真不考虑一下?!”荒鹰冷哼着指了指手底下那些人。
对方皱眉,似懂非懂的沉默片刻,似乎在消化他这一句没来头的回话。
“马贼这行当……不适合我。”
“自由自在,想杀人就杀人,想抢货就抢货!在靖西……没有我荒鹰不敢干的事!本爷看得起你……阿天!这脸面,在这么多兄弟面前,你不能不给我!”
被称为阿天的青年,很认真的看了看那些人,然后点点头说道:“都是铮铮铁骨的好汉子!”
荒鹰抬手朝上方挥击一拳,毫无来由的动作随心而发,脸上流露出笑意:“你答应了?”
“不!说到脸面,要是给你的话一年前就给了!”
荒鹰险些给对方的回话呛出一口老血!
回想几年前两人还是水火不容,这个倔货当时才十九岁,但面对自己的马贼兵团,丝毫不畏惧也不懂什么叫后退,愣是借着地形杀伤自己手下几十人,就连刚才威风十足的那名大汉,也曾在阿天的手下吃过亏。
能在这片蛮荒上活下来的人,都有自己的强处。从魔域走出来的人,更是非比寻常。
他是修行者,自然就更显得珍贵无比。
马贼也有自己的原则,为了利益和生存拿得起屠刀,自然也可以为了那一丝内心的共鸣放得下成见。不打不相识,在这片地狱与天堂共存的异域,慧眼识英雄自然也就能冰释前嫌,化敌为友。
重要的是,能让荒鹰团为之动容的人,当然也值得他放下骄傲。
“马贼只是副业!其实,我的腿很粗!”此刻,两人下意识的颇为默契相望一眼。看得出来,荒鹰的态度也很认真。
这并不是一句笑话,意思很明确……
我的大腿很粗,而你也有抱一抱的资格。识相的话,抱紧我!
阿天回过脸去,漠然说道:“在蛮荒你可以无视一切,但有些地方是你我难以企及的!我的路很难走……别人欠我的,容易清。若要我欠他人的,这很难!无论如何,谢谢!”
这一句“谢谢”,让荒鹰眉头一皱,浑身不自在。
但聪明人之间的交流,有许多深层次的意思不需要过于明说,单凭语境便能了然于心。只是这种有点生死离别前的告别语气,让他很不舒服。
荒鹰耸耸肩,摊开双手对着坐骑叹气,轻轻抚摸它的鬃毛说道:“你竟然说谢谢!欠我一个人情,就那么难吗?”
胯下坐骑打了几声鼻息,像似在回应他的无奈。
“说实话,我真不想欠一个马贼头头的债。不过,你欠我的倒是还清了!”
“好!我算是看清了,你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!穆天!你把人情用在今天,报了个私仇……你可清楚后果?”
阿天流露出一丝凝重的眼色,看向那伙快要被马贼清除干净的仇敌,冷笑道:“这只是开始,我想活着回到城墙的那一面,就必须杀人!因为……他们挡住了我回家的路。”
荒鹰沉默片刻,说了声:“很好!”
便策马下了山坡,此刻山谷两面上埋伏的远程床弩和马贼,已经缓缓收拢清理战场。作为马贼首领,是时候现身鼓舞士气,检阅自己刚取得胜利的部队。
那名高大的头目,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迎着荒鹰走去,嘿嘿笑道:“头!都解决掉了!就几个会炼体的难搞些,其他都是半吊子的异能者和赏金猎人。搞那么大阵仗,老子一人就能干掉他们!”
荒鹰吆喝了几声,附近的同伴们立即喊着号子,回应那位头目的英勇和傲气!
他下马在那头目肩上捶了一拳,说道:“少吹牛皮!盐泉镇一半的赏金猎人都死在这里了!这些渣渣……就为了一个小子把命搭这里,你可不能轻敌!别忘了我们生存的法则!”
头目憨厚的笑声有些洪亮,随着荒鹰走进那处的石碑群,有意降低声音问道:“头!这里面还有雇佣兵!人数不少三十几个呐!”
荒鹰站在石碑群里,随手在一块石碑上抹去那厚重的灰尘,上面随即显出不少雕刻的文字,有些脱落的表层也带走了不少历史的记载,断断续续的文字便是这些古迹唯一留下来可供考究的讯息。
“杀了就杀了!一个是杀,一百个也是杀,那帮碍眼的家伙总是杀不完的。用不着忌惮戍边军和官府的态度,这些年我们只要表现得越是强势,他们就越是不会理会。哪日我们要是变弱了,变得畏畏缩缩那就是大祸临头了!懂不?”
头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,只是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。
看他不解的样子,荒鹰笑笑不语。当手掌顺着那些文字的凹凸感抚摸过去,他神情肃穆闭上眼睛,似乎在感受石碑带给他的沉重气息。
荒鹰睁开眼,流露出伤感缓缓说道:“为了这些英烈……拿那些该死之人的血作为祭奠,又何妨?雄刚……前辈们的惨痛教训,到我们这一辈,决不能再发生了!”
“啊?!嗯!决不能!”头目雄刚握拳呼喝道,虽说他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维,但在这种煽情时刻,他也不笨!对着那么多的英烈墓碑,附和一下首领随心而发的感触,绝对错不了。
“所以啊!就不要斤斤计较了!这买卖,我们不亏!”
雄刚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丝的情绪,可荒鹰却是一扫先前的阴霾,破涕为笑朝着那青年阿天的方向看去。
“如他所说,这是一场盛宴……怎么能少了我们呢?!”